末世结局

麦田守望者

     记不清已有多久，每天我都要到凌晨才能睡去，时间仿佛堆积在了一起。我喜欢暗夜，那样肃静，孤独，神秘，无可捉摸，印证
) ^( x" i7 D4 _+ T: n) v着每个人的生命脉络。
   
    我总会坐在宽大的藤椅上，只穿一条短裤，夜晚有冰冷的风划过皮肤。灵魂躲进黑暗中，无迹可循，一切都蠢蠢欲动。黑夜总能
给人带来无尽的欲望。
   
    我又记起了那个南方女人。
   
+ q9 w! u. A: [6 j1 ]    她是我的房东，二十岁那年，我在南方一个小镇生活了一段时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棋牌室里，表情慵懒散漫，叼着烟，
) q3 k2 e, v+ O; C手指修长。脸上有厚重的脂粉，这是经历过风尘的女人所特有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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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m% H. H* d$ H' z1 J$ N# t/ y; }    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骨子里都有寂寞的剪影，身体只是灵魂的傀儡。
   
    我租下她五楼的一间房子，简单干净，有大大的窗户，若是晴天，下午会有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窗户正对的是一所中学，早上十
点会有体操广播响起，然而早晨我总是不能醒过来。那时候我是一家演艺酒吧的鼓手，昼伏夜出，有着颠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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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周六都能在酒吧看到那个女房东，独自坐在吧台边喝冰啤，表情孤独惆怅，空闲之余，我也会陪她喝酒聊天，慢慢熟络了起
来。她说只有冰啤是最能让人镇定的液体。她说她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男人。
   
: ~  f5 m" \) p5 @0 G    这个酒吧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在周六。
   
" {. x. T- x. Q, I* T) K    那个男人有家庭，有一份不错的事业，但他却无可抑制的陷了进去。秋后一个落雨的夜晚，他们疯狂做爱，彼此蹂躏。她说她曾
+ y9 [& a: i2 k7 b& a+ u' b经那样相信爱情。她问过他，我们这算的露水姻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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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不上，顶多是一个寂寞的灵魂在安抚另一个寂寞的灵魂。那个男人说。表情漠然。
   
    二十岁的我不甚熟谙世事，读不懂她的悲伤，亦不知道怎么安慰。能做的只有静静的听他诉说不幸。
   
4 n6 H6 n* p) G  j# H    她话不多，看上去沉静忧郁，骨子里似乎暗藏悲伤的因素，每次喝醉酒，她能重复的故事就只有这么多，似乎只想找一个人倾诉
' u! Q/ y) H5 \; y' [9 f1 |9 p，跟她一起记忆那段夭折的爱情。我依旧惶恐，找不到安慰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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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故事只有宿命，没有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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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d; a7 G' @$ n1 E  c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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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q4 ~# f1 d% b    邮箱里会定期收到阿布和依男的EMAIL。说些无关紧要的问候或是近况。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让我感觉彼此并未走远，这两个人，
; J$ K4 M9 |& }! c: e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我最爱的人。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就慢慢产生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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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打电话过来说，司，回来吧，我们不放心你。两年过去了，所有的对与错已经不值得我们纠缠，何况，我跟依男都很想你。
   
9 ^2 s4 N& d+ z5 A    我沉默着挂掉电话，我不想说我过的好与不好，我不想欺骗他们，也不想欺骗自己。思绪翻飞，不停的抽烟。二十岁，我已经拥
有不比寻常的苍凉。
   
$ f# B; h( S% I3 U4 g    我依旧去酒吧上班，依旧在周六会看到那个房东独自喝酒，依旧会收到阿布与依男的EMAIL。直到收到他们的结婚请柬，那一晚我
; u1 T* g* [) t. ?& o' k; o喝了很多酒，和那个房东说了很多。我跟她说，阿布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依男是我跟阿布同时爱上的女孩，生命中有许多东西
9 `5 G) h# @6 t$ H" w可以分享，可是爱情却不能。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成全两个人幸福，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二十岁我无法将爱情与友情阐述的明明白
, Q' i! I" R0 ]& \, E9 _4 ~+ Y白。但我分明能感觉到破碎的心伤，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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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故事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我开始觉得我与房东有着近乎相似的命运。我们的骨子里都有着悲情的因素。却一样都喜欢丰
盛浓烈的活着。或许只是因为寂寞，亦或是不安于寂寞。
    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是极其拮据的，父亲出门谋生，一两年都难有一次见面。所以印象里对父亲是极其陌生的。许多年以后与父
亲的交谈中，才知道那时他的坎坷。洗过车，摆过地摊，工地上干过苦力，这是多年后才能完整的拼接对父亲的一段记忆。所以从小
就有近乎执拗的意向，强迫自己浓烈丰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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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 r# X- ]$ }( P: p. _0 A    骨子里有肆无忌惮的自命不凡。
   
- z7 @0 ]/ M. p5 b    所以与依男的感情纠葛错乱，多年来不敢明确面对，只是逃避，逃离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活的浓烈丰盛。尽管对生命毫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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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k0 ^# F, @* E: J$ W' a. F    三
   
    依男说，司，你回来吧，没有你的祝福，我也会过得不开心。电话里夹带哭腔。
    房东说，有些事情该决定的时候不要优柔，否则一生会受其累。
    我只身上路，带着阿布从家乡寄来的喜帖。内心凄然。
8 t$ \+ u3 ]# |    婚礼在家乡的一个老式茶园举行，气氛浓烈盛大。祝福声此起彼伏，阿布与依男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幸福像风一样划过。
    阿布和依男说谢谢，我说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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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心中就痛的无以复加。二十岁以前我以为生命终会有许多东西不变，包括澄澈透明的流年。可是我们难于阻止时间的手，悄
然的把一切美好撕成碎片。我们都无可奈何。亦无法改变什么。
9 V* U! r7 ~  c$ k' ?7 Y: Z    我无法找到一种方式能让我跟阿布和依男在一起，尽管心中无比期待。
    宿命成殇，到最后终究都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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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r9 f' i- o" w# n2 X    四
5 K% K: ]9 [5 N    我又回到了那个南方小镇，这么多年漂泊，心早就忘了方向。我依旧去酒吧上班，空闲的时候依旧和房东喝酒聊天。依旧过着昼
7 |% z. U6 K6 e* `6 f9 O伏夜出颠倒混乱的生活。只是习惯了用烟酒抚慰灵魂，尽管它已经千疮百孔。
    我试着不去回忆与阿布和依男有关的岁月，这两个人是那么的优秀，曾经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然而从我说祝福的那一刻起，在
能彼此走过的岁月里，我已出局。
    此去很长时间，我与房东醉酒街头，彼此用自己的故事抚慰对方。无非是想让自己明白，悲喜与疼痛一样不重要。只是自己对
自己，何敢轻弃。
' }. u0 P! _4 `2 B5 s$ w    我们始终只是痴人。
    我不想走出的只是与阿布和依男一起的岁月，而她，不想忘掉的只是那个没能给他什么的男人。
    五
1 V- z1 B" n. c2 p    七月仲夏的一个夜晚，房东告诉我说，那个男人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已经离婚，现在在新疆一个叫巴里坤的地方，有自己的牧场
- I7 q5 w2 c, k% n和大片的牛羊。对她说了许多对不起和想念的话。还有就是希望他能来陪他。
    她的眼神深邃空洞，不停的抽烟。看惯了风尘，也许她早已不相信爱情。酒吧里霓虹灯闪动，一切都是那样妖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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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R' }5 M- ?& e8 @, k    沉默了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她想去。过两天就走。
   
: u/ M* M1 I9 R- T    我知道，风花雪月，经历的多了，这样的女人已经不会轻易相信爱情，然而心里却还报有期待，所以一旦陷进去，就不可能全身
! f" y5 F3 R4 k4 |0 {: z1 \而退。这是她们的悲哀，亦是宿命。
- d; F8 b" B3 q# z    酒吧嘈杂混沌，我提议出去走走。夜晚有暖风划过，身影被路灯拉的纤长。我对她说，有些事情该决定的时候不要优柔，否则一
生会受其累。这是你当初说给我的。不管怎样，我会祝福你。
2 J6 ^9 w; u. K7 e5 T) s; p4 P' B    自己的命我自己清楚，她说。
    三天后她就走了，房子交给一个远房表亲照看，因为不熟，所以无语。
* ?" b# x  {% M, E8 A+ c    我的生活又开始孤寂了起来，再难找到一个有相似宿命的人，所以很长时间我甚至与人找不到话题。然而工作之余我依然能够想
起她，那个南方女人，我的房东。想起一起抽烟，喝酒，聊天，伤心，回忆，用一个灵魂的疼痛拯救另一个灵魂的日子。然而说过祝
福以后，下一场就是离别。
   
      六
' j) ]; v# O1 W0 w3 P  v    一个月后，房东打过来电话，说她现在很快乐，那个男人尽心竭力的照顾她，说要弥补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他说那边的天很蓝
, X( o' J. n+ B5 o6 f6 q，草地很美，只是找不到喧嚣的酒吧和像你这般可以谈心的朋友。我说只要你能快乐，这就足够了。
5 ~2 l- T& ^2 J5 i    半年后，我们视频聊天，他说巴里坤真的是个美丽的地方，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她站起来让我看，
) a% m  ^% s$ a" u! S5 d  t我看到了臃肿的肚子和她明媚的笑脸。她说她戒了烟和酒。我说祝福你跟孩子，她在电脑前又开始笑了。与我第一次见他判若两人。
    阿布和依男依旧也有信件发到邮箱，只是不会再提起以前的过往，我们依旧平静的个自为营般的生活着，彼此害怕疼痛，都不愿
, r6 G  M* F' \5 }再触及那些流年。
. D! {; |- D8 ?! @) _    我依旧在酒吧工作，过着颠倒混乱的日子，我还是在追求浓烈丰盛的活着，尽管生活依旧看不到丝毫好转的迹象。也许哪天也会
有远方打过来的电话，说些对不起和想念的话。我也会向房东一样义无反顾的远走他乡。然而宿命始终不会有重复。
    一切平淡如水，一成不变，只是生命中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个房东，没有了以前的阿布和以前的依男。
   
( _& I. G7 h  R    七
$ W; C8 I! b: j& e2 h6 U    有些故事只有宿命，没有结局。
  v: v+ H0 L; w9 }& i    我终于开始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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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风雨

我依旧惶恐，找不到安慰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