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 刘雯

李子木

                                   过了很久

  过了很久，才想起来，我还有一个你，一个你们。

                                                                       ——题记

  我的文字，多关于旁人。所以，如果我不提起，也没有人会问我，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渐渐地，连我自己，都开始遗忘，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了。我的记忆好像依旧停留在小时候，当然，现在所有的记忆，大多是关于母亲的糖醋排骨和父亲的茶叶。

  我的家，有我们仨，我们仨，是我们三个的仨。

  我大概是生性记忆就差的人，但是，只有一点，凡是觉得痛苦，难受的记忆，记得分外清楚。所以，一开始，对母亲的记忆就停留在被逼着做数不尽的数学卷子，母亲的希冀无非是我的数学成绩能够有所提升，然而，一直到现在，我的数学，依旧没能被拯救。依旧清楚地记得每一张卷子上的油迹和葱花香。那个时候的母亲，还是年轻的，起码头发没有那么少，起码抬头纹，鱼尾纹没有那么明显，起码，那个时候做的饭，咸淡合适。儿时的母亲，不苟言笑，我甚至以为，我不是母亲亲生的。所以常常问父亲我是怎么来的，父亲还未作答，母亲便是一脸不耐烦地抢在父亲前回答道：垃圾桶里捡来的。

  那时候的我，看着母亲认真严肃的表情，确确实实相信。以至于，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这种想法在我心里扎根了很久。我记得，我曾无数次的问别的孩子，你们也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么？那些孩子用着同情怜悯的眼神，有的甚至为了安慰我说他们是父母从别处随便抱来的。我会点头表示赞同，但是，那么小的我，开始认为我和别的人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会那么傻，傻到把母亲故作严肃的一句玩笑话当做了真心话。这之间，又错过了多少年本应该的坦诚相待和欢声笑语呢？

  在母亲眼中，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即使离家近，我也很少回家，母亲见不到我，总会问：

  下课了没有？

  吃饭了没有？

  冷不冷？

  仔细到穿哪套衣服都细致地帮我搭配好。

  这件衣服在入秋的时候穿。

  这件衣服洗的时候不要泡太久。

  那条裤子不要和衣服一起洗，会掉色。

  那件我给你打的毛衣也给你带来了，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太老气，你就自己买一件好看一点，热乎一点的。

  什么时候，你也是，这样的母亲了。

  你知道，我等这样的你，等了多久？

  拿着你打的毛衣，看见上面起的毛球，想起来，从那么小的时候就穿着你的毛衣，记起，以前的每年冬天，那样的柴火旁，那样昏暗的灯光下，你的针带着毛线快速穿梭，一下，两下，三下，一个夜晚，有多少个这样的一下。曾经，也曾傻到为自己所谓重要的人打一条围巾，以为我也会像你一样，针带着毛线在我手中快速穿梭，结果是，松松散散不成样子。没有兴趣，没有耐心，所以，没有后来。

  毛衣很重，拿着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暖。那些年，穿过的毛衣，到现在才开始有记忆，会不会迟了？依旧还是高领，母亲知我体寒，打的毛衣都是高领的。儿时只觉多余，却不曾想，众人叫冷时，我却浑然不知。众人也曾称赞我的毛衣比买的不会差，我只当是因为我的面子，却不知道，那时的我，和那些同学之间，有什么可称道的面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习惯了每天晚上打电话，还要在最后道声晚安。大概是怕我孤独，也怕你们孤独。

  说到父亲，记忆倒是要多些。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严肃的父亲，你是那个会在母亲举起打我那只手时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一米八的个子，倒真是为我挨了不少的打和骂。是不是因为挨了那么多的打和骂，我怎么觉得你变矮了呢？还记得儿时赚钱的活儿，帮你拔白头发，那时候兴趣盎然，每找到一根就欢呼，还一面叮嘱要记在账上，现在，你不叫我帮你拔白头发了，我也不再说要帮你拔白头发了，因为，你这个男人啊，头发怎么全白了呢？我开始不敢看你的头发，什么时候，你的头发白成这样了，在哪个时刻？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因为那些年我的不听话，我的任性，才让你的头发一根根变白？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有多么难为情，多么羞愧。

  到学校来看我，叫我早起，陪我晨跑，教我怎么把衣服折成好看的样子，教我怎么把被子折成豆腐块。教我喝茶，教我写文章，教我生活，教我如何变成更好的自己。

  军人出生的你，看不惯我穿裙子，看不惯我披头发，看不惯我坐姿不正，看不惯很多很多。所以，我常常穿着有着肥大裤腿的运动裤和最简单没有鲜艳颜色的衣服，最喜欢我的是体育老师，因为我的穿着最符合他的要求。那个时候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也一样，看见她们穿着细长的牛仔裤，显出修长的腿，我也羡慕，我也想，我穿上牛仔裤，也应该就是这样。只是，没有如果，如果这一假设成立，那个时候的我，应该也不会那么像个丑小鸭一样。在满是白天鹅的地方，丑小鸭，也是一种意外的存在。

  或许，应该因此感谢你，我没有因为外在迷失自己，在那个大家都爱美的年纪，我没有学会怎么扎辫子，没有学会怎么化妆，没有学会怎么穿衣，只学会了喝茶，书法，那些所谓的老人的玩意。老师同学讶异于我的成熟，我却不以为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从未觉得我有别人所认为的那种成熟。其实，我的成熟，或许只是被隐藏起来了，我和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先幼稚，再成熟，而我恰好相反，是先有了成熟，才会有我后来的幼稚，还好，父亲理解或许也是知道那时候把我逼得成熟，所以，现在才能包容我的幼稚，甚至陪我一起幼稚。

  习惯了有朋友的陪伴，习惯了生活中充满其他人的足迹，习惯了和你们渐行渐远，习惯了没有你们的唠叨，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的夜晚。没有想起，我还有你，还有你们。

  过了这么久，我才想起，我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有你们，你们就站在那里，我走一步，你们跟一步，我开心，你们跟着开心，我忧愁，你们跟着忧愁。所以，我要尽力开心，因为我知道，我的开心与难受，到你们那里，都是成倍的。

  还好，不久，不久。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我还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我还会每天晚上打电话说晚安，我还会做你做过的最好吃的糖醋排骨，我还会喝你教我泡的茶，我还会陪着你晨跑，我还会继续写文章，我还会做最好的自己。

  因为你们是最好的父母亲，我，一定要做最好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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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邪（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