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姊若

                                                                                                                                               　　　　　　

　　２０１２年十月一日国庆节。我痛苦的熬过在客车站的等待与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欲望时，下车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站在人行道对面的男生，一米八六左右的个子，在低矮的人群在鹤立鸡群。刘海软软的趴在额头上，丹凤眼微眯起来，嘴角微微弯起，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小酒窝。

　　绿灯亮起的时候，我依旧呆愣愣的站在人行道的这头，时间好像慢镜头播放一样，把思念无限制的拉长。他从对面朝我走来，在我想起要微笑着迎接他的时候，他却若无其事的从我的身边走过，空气中传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我诧异的转过头望着他的背影，吐到嘴边的话顿时被自己咽了回去。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少女笑得很灿烂，旁边的少年轻揉着女孩毛茸茸的短发，目光柔情。我拨通电话，在对方还未开口之前，说：“我好像看到他了……”

　　坐在左岸咖啡厅里，我无意识的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诺，对面的戚然苦口婆心的劝我：“皇嫣，那不可能是他的。当时我们都在场，亲眼看到……”我把银勺搁置在小碟子上，清脆的碰撞声阻止了戚然接下来的话。我与她对视，恳求她：“帮我。帮我找到他。”一如曾经离开时那般坚决。

　　她望着我，眼眸里是挣扎的神色，欲言又止。

　　过了许久，我才听到那个自己期望中的答案，她说：“好，我答应你。但是，皇嫣，我要事先提醒你。现在你见到的这个人不是他，任何后果你都要有那个能力承担！”听完她的话，我只能苦笑。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击到我呢？

 　　喧闹的步行街上，我站在路边望着橱窗里的鞋子，正打算进去看看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张蓝色的宣传单跃入自己的眼。我抬头，想要拒绝对方，却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我接过他手里的寻传单，淡淡的笑了：“谢谢。”兴许是因为我抢了他的台词，他微笑的嘴角有一瞬的僵硬，之后又调皮似的回道：“不用谢。”我们对望着，同时扑哧着笑出声。

　　我望了眼他手上厚厚的一摞子宣传单，问道：“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发完呢？”他并没有惊讶我这个突兀的问题，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十五分钟。”

　　“那好。十五分钟后你到皇家至尊等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朝着店里走去。就在我走进店里的一瞬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被过往路人的脚步声所覆盖。我阖下眼眸，睫毛微微颤抖。

　　试过放在橱窗里面的那双杏色板鞋后，我刷过卡直接把鞋穿在了脚上。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有着一头成熟的卷发，穿着咖啡色的风衣，杏色的板鞋。多么奇怪的搭配。我环视了下这家店，然后指着店中间模特身上那套简单的韩版运动休闲服，对店员说道：“帮我把那套衣服包起来。”

　　随意扎起的马尾，深绿色的套头衫，有点破有点旧的深色牛仔裤，还有脚上有略微增高的杏色板鞋，瞬间让我感觉回到了高中时代。我找了一个地方，用卸妆油把自己脸上的妆容卸掉，又把自己的面部清洁干净，这才缓缓的朝着事先约定好的皇家至尊走去。

　　等我到约定的地点时，他站在正门前方的拐角处，低着头用脚尖随意的在地上画着什么。我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离他将近七米的地方怔怔的看着。这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火红色枫树下的少年满脸不耐的等着少女的到来，在看到在入秋后却穿着淡青色的印花长裙，冻得直打颤的少女时，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那时夕阳正好，余晖打落在少年脸上的时候，仿若天神降临般。

　　那时的少年就是少女心中的天神。

　　“嗨！”对面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把我唤回了现实世界。视线有些模糊，水雾蒙蒙的。他几步便跑到我的跟前，笑吟吟的望着我：“你迟到喽！”

　　我撇过头抹去眼中的水雾。然后冲他微笑。

　　之后我带他去了一家面馆。因为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所以来面馆吃饭的人很多。“我是北方人，所以喜欢吃面。你呢？会不会不习惯？”我跟老板招呼过后，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向他询问。

　　“不会啊！因为我知道这家面很好吃的！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喜欢来这边！呵呵！”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左侧的嘴角会微微向上撇，而就在嘴角朝上的地方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我拿筷子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我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下，抬眸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面的他。然后若无其事的低着头喝着面汤。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他突然抬起头问道。我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皇嫣。皇帝的皇，巧笑嫣然的嫣。”“这个名字跟你本人真的是很贴切啊！”几乎在我说完的那一霎那他就接过话头回答。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像‘谎言’一样让人真假难辨！琢磨不透！”他理所当然的解释，然后调皮的笑着：＂当然是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你很神秘！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我有一刻的恍惚，这话与曾经的某段相叠合。

　　“皇嫣，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名字，你的人生以及你这个人都只是一场谎言！”

　　皇嫣。

　　谎言。

　　“啊——请不要再说了！”我双手捂着耳朵，试图阻止那梦魇般的声音。浑身战栗。然而那声音却轻易的穿透我的双手，在我的大脑里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猛烈地撞击我的大脑皮层。

　　“皇嫣，你——怎么了？”他惊讶的看着我的举动，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用一种诧异的，不解的，探究的，甚至还有一丝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同情？

　　我僵硬着保持同一个动作，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一样，浑身一个激灵，不顾身后他的呼唤，疯了一样的穿过人群，冲出这个拥挤的面馆。

　　不是他，不是他啊……

 　　戚然来我家看我的时候，我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发呆。她有我家的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例如现在。

　　“我陪你再去复诊一下吧？”她蹲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想见他。”

　　“我们先去秦医生那看看，再回来找他好吗？”她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了，却依然耐心的劝我。

　　“我想见他。”

　　“皇嫣！你ＴＭＤ犯贱啊！你知道现在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男的是谁吗？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他不是他！不是你深爱了那么多年的那个男的！”戚然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骂着，她的胸脯因愤怒而上下急促的喘着。

　　“我想见他。”

　　“你……”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紧紧的咬着下唇，最终妥协：“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抬头望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然后我听到她说，“等十一假期过后我跟你一起走，然后我们再也不回来。”意料之中，我点头。

　　“好。”

 　　我在步行街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家男士服装店里选衣服。我走进去从衣架上选了一件纯白的羊毛衫，这件衣服的胸前印的有一行英文字母。

　　The one and only you in my life．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衣服递给他，说道：“试试这件吧！”他回过身的一刹那有丝惊讶，欣喜，还有尴尬？却也是什么都没说的接过我手中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当他从更衣室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懵了。穿上纯白色羊毛衫的他不符合年级的成熟起来，慵懒的对着我笑。

　　“怎么样？”他问我。

　　“很帅气，很好看。”我仰着头看着他，泪光微闪。

　　“多少钱？”他转过身问店员。一直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态的店员终于有了点反应，只是这反应有点让人恼火。“６９８.你买吗？”那表情好像就是我们买不起一样。我察觉到，在听到这个价钱之后，他的背脊顿时僵硬了。

　　我面对着对他，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声道：“先把衣服换过来吧。”兴许是觉得自己丢人了，他满面潮红，最后只能快步逃进更衣室，以免更尴尬的状况发生。看到他走进更衣室后，我缓步来到那个店员面前，看着她工作服前戴着的工作牌：“王悦？”“干嘛？”店员翻着白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没什么。”我轻笑，“买单而已。”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的。”走出服装店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对我说。我只是简单的解释：“就当是送给朋友的礼物好了。”“一个陌生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吗？”他问我。

　　“谁说朋友一定要是那种互相了解，彼此熟知的呢？”我停下脚步，歪着头反问。在他开口前又道：“算是上次匆匆离去的补偿吧。”“其实没必要的。”他轻喃，也许只是自言自语：“而且，我总觉得你好像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我的心一颤。他却又笑着否认：“这种想法很奇怪吧？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狗血的剧情呢？呵呵。”

　　怎么不会有呢？在我彻底失去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之后，又遇见了跟他一模一样的你。这怎么就不是一个不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狗血的剧情呢？

　　“对了。上次遇见你，你好像在发传单？是……”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提起。“啊！那个啊……”他并没有觉得尴尬，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定定的望着前方，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悲伤：“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没有特长，没有能力，只能用这种来钱快却很无奈的赚钱方式喽。”“那你还去那种店买衣服？”我不解。

　　“其实我并没有想买的意思。只是受不了那里的诱惑，才想着过去试穿一下。那个店员知道我不会买，所以态度才会那么差。”他无奈的扯扯嘴角：“很不公平不是吗？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日后的路都有家里的人为他们铺好，不愁吃不愁穿，各种名牌各种豪车。而有的人连穿一件一百元的衣服都是奢侈，只有拼命的努力，拼命地去争取，却还是距离那个目标那么遥远。后者是这世界大多数的存在。他们只能通过自家彩电八点档的肥皂剧里才能找到一丁点儿的平衡感，在天亮之后又开始自己碌碌无为匆匆而过的一生。”

　　“如果他们能够安心的接受现下稳定的生活，也会觉得很幸福吧！那些拥有着各种奢侈品的上流社会的人们，未必就见得比平凡的普通人幸福的多啊！如果一生都在盲目的追求那些外在的奢华，而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那才叫碌碌无为吧！”我反驳他的观点。

　　“所以说，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却总是忽略自己已经拥有的，更加珍贵的平凡的小幸福。但是，这种话在别人听来更像是寻求自己内心平衡的一种安慰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没有悲伤的微笑。“只要这世上还有人的存在，就会有欲望，就会有攀比、虚荣。很少会有人满足于自身现已有的。因为人的眼睛长在前面，看到的都只是别人。”

　　我撇过头，闷闷的问道：“所以，你也是这些想要不断向上攀登的大军中的一员吗？”你也是想要攀上世界高峰，俯瞰世界，为了欲望，为了那些外在奢华的需求，为了他人艳羡的眼光不择手段的人吗？

　　也许是听到我的话，他突然严肃起来，停下脚步面对着我：“我不得不承认金钱对我来说都是个极大的诱惑，我甚至可以为了它不择手段。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父亲。他现在躺在医院里，需要我赚钱交医疗费，需要大笔，大笔的钱来挽救他的生命……”他的目光变得痛苦起来，“我需要卖血，需要不停的做着各种兼职，也挣不来那昂贵的医药费，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自己的肾卖掉……而这种为了拼命挽救亲人生命，想尽一切办法却还是无法做到的心情，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会理解……”

　　“为了挽救亲人生命，想尽一切办法却还是无法做到的心情，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会理解？”

　　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会理解……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突然好想笑，想要大声的狂笑。那么，你尝试过另外一种痛苦吗？你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愿意抛弃自己所有的财富只为了挽救一个人的生命，但是那个人却告诉你，他不屑，不屑用这些钱治自己的病！宁愿自己一个人默默离开，躲起来不让你找到，孤独的，痛苦的死掉。也不愿用你出卖自由换取的金钱医治自己的病。那种绝望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一个人离开的痛苦，那种想要仇恨却只能恨自己的痛苦，你尝试过吗？

　　但是我却只是笑，一如既往的笑：“是啊。那种感受我们这些有钱人一生都不会经历，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高高在上的态度明显的激怒了他。但是下一秒，他的眸中分明露出意外的惊喜。

　　因为我说：“不过，我们这种钱多的臊得慌的人，偶尔也不会介意拿钱做好事的嘛！”

　　在看到他难以掩饰的惊喜之后，我的心开始往下沉。果然不是他，而是那种为了金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啊……

　　“什么？！你真的给他打过去二十万？！你疯了啊你！”意料之中的戚然的河东狮子吼。

　　“用这些钱让我看清一个人，断了一份念想，不是很值得吗？”我望着她，笑。

　　戚然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不甘的肉疼：“话虽如此，但是想想还是不甘心。什么父亲生病的把戏，明明是因为跟自己那个爱慕虚荣的女朋友私奔到这里来没钱了，才会想着骗别人的钱啊！还有你啊！居然还想办法把那个无辜的小店员搞得到现在都找不着工作！怎么会因为一张皮相就会……那么傻呢……”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后，她不禁往我这里看看。我对着她笑，示意自己没有关系，而我却又刻意的忽略关于店员的那件事：“如果是刻意想要骗钱的话，事先都会先调查好吧？因为知道我的故事，知道自己有一张绝美的王牌，所以才刻意与我擦肩，与我相遇，连名字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告诉我吧？所以，我上当受骗只能说是理所当然中的必然。”

　　“当初我明明有发短信提醒你的啊！所以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而且是心甘情愿！”她看了我一眼，眸中分明写着三个字：你活该！“我记得之前有人跟我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我疑惑的反问。“啊……话说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我先去收拾东西了！”见情况不妙，戚然赶紧找借口溜掉。我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着。

　　“对了！”她突然回过头来，“还是要坐客车吗？这一次可不可以换乘飞机啊？”声音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我点点头。

　　待戚然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后，我嘴角的那抹弧度也开始缓缓下垂，最终抿成一条直线。

　　言硕。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彻底忘掉你了吗？

 

戚然篇：

 

　　２００７年。皇嫣是高二的时候来到的Ａ城，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她的身后有着那么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只以为她是再普通不过的与我们一样的平凡人而已。而言硕就是在皇嫣来的那一年开始变好的。曾经那个经常逃课，打架，在放学路上打劫学弟学妹的长得漂亮的男生，在班主任介绍过转校生皇嫣之后，再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他开始做一些自己曾经厌恶不已，不屑的温馨的举动。比如在皇嫣每日早上到校之前，他会在她的桌子上放一杯热牛奶跟面包。在走廊上遇到皇嫣时，他会扬起自己那万年僵硬的嘴角。在轮到皇嫣值日时，他会自己悄悄的帮她做完。在皇嫣每月准时的大姨妈来到时，他会给她准备好温暖的红糖水。等等。

　　于是，校园里开始疯传言硕喜欢皇嫣的这件事。但是无论学生们传得再怎么传神跟真实，学校的老师校长们没有一个找她谈过话，好像这件事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一样。

　　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言硕是真的喜欢上皇嫣。因为他是言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还要了解他。

　　是的。他不爱她。

　　这是我亲耳从他的嘴里听到的。

　　他爱的不过是皇嫣背后的势力跟金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皇嫣的身份的，即便是在网上我也没有搜到任何有关于皇嫣的事，更多的是她的父亲皇尚的成功事业以及他身上的那些诱人的谁也参不透的资产。皇尚，皇嫣。他们还真是一对好命的父女。

　　于是我也开始接近皇嫣。我知道像她这种身份特殊的大小姐不会喜欢跟别人走得太近。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更渴求真正的友情。所以，我轻而易举的成为了皇嫣整个高中生活的唯一的朋友，而言硕就在我跟皇嫣成为好朋友不久，也跟她确定了情侣关系。

　　有时候我会很可怜皇嫣，她的身边只有我跟言硕。而我们却同样的都只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她。她怎么就那么傻那么轻易的相信了呢？这么特殊的身份不是需要对谁都要抱有一份防御吗？可是每当我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好朋友的时候，她跟言硕之间的亲密就会让我想要撕毁她，彻底的毁掉她。

　　没错，我爱言硕。他也爱我。那些他平日里打劫得来的钱都只不过是为了买礼物送给我。所以当听说言硕喜欢上皇嫣的时候，我才敢那么笃定。

　　后来呢，是怎么一回事呢？

　　皇尚那个精明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恋爱了。他同时也知道了我跟言硕的关系。也许我们之间的这点小把戏能够骗得过皇嫣，但是皇尚这个精明的事业男人，我们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像两个自娱自乐的小丑一样。皇尚只对我们说了一个字，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讲都是一种玷污。他说：滚。

　　随着这个字而来的还有一张支票。

　　我们当然懂他的意思，如果再不懂的话就白活了这么些年。

　　于是我跟言硕开始设计，骗皇嫣说言硕得了骨癌，而这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消失在皇嫣的世界里做准备。但是傻傻的皇嫣却真的信了，她说她有钱，她说她会请最好的医生帮他治疗，她说她爱他，她不能失去他。

　　一向只是为了金钱而接近她的言硕在那一刻居然动容了。我说过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我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但是最终言硕只是厌恶的盯着皇嫣说：“皇嫣，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名字，你的人生以及你这个人都只是一场谎言！”

　　我看到她崩溃的跪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哭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我不想的！”

　　她以为我们知晓了她的身份，她以为言硕只是单纯的恨她骗他，恨她隐瞒身份，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想到真正被骗了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呢？

　　直到有一天，她激动的跑过来，望着躺在床上装作虚弱的言硕说：“爸爸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跟他回Ｚ城，他就同意花钱为你治疗，直到你痊愈。”又哭又笑的模样难得的一次让我心疼。她到底是有多爱言硕，才愿意用自己的自由换取他“活下来”的机会？还是说她太年轻，自以为这是个小说里唯美浪漫又悲戚的剧情呢？

　　但是，那种心疼又很快被厌恶所代替。因为跟她站一起的我，会觉得自己是那么肮脏，那么卑鄙，那么的为人所不齿。

　　就在第二天，言硕走了。离开了自己的那间破旧的租来的房子，躲进了我家。我看着曾经那个明媚却略带悲伤的女子变得苍白憔悴，脆弱的不堪一击。她逢人就问，走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只为寻得一丝言硕的消息。但是她怎么可能会猜到言硕就住在我那个简单，甚至没有一丝温馨的房子里呢？

　　后来，不忍再见她这样颓废的皇尚告诉她，言硕已经死了。皇嫣拼命的摇头说不相信，非要亲眼看到尸体。我不得不承认她的那个父亲是万能的。他买通了一个刚刚骨癌去世的人的家属，让化妆师依照言硕的模样给那具尸体上妆。真实的连我看到的那一瞬间都错以为言硕是真的死了。

　　再然后，受不了刺激的皇嫣当场昏厥。醒来后的她暂时性失明，同时患上抑郁症。被她的父亲带走。

　　也许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我最后并没有跟言硕在一起。他再爱我，也抵挡不了金钱的诱惑。这一点在经历过皇嫣的事情之后我深深的明白了。所以，当我拿到那部分属于自己的钱财后我就把言硕赶出了自己的家门。

　　四年。皇嫣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因为言硕，她失去了自己本该是最美好最绚烂的青春，甚至错过了人生意义上一次重要的高考，但是这对家族资产庞大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而我，则因为赎罪，这四年一直在Ｚ城陪伴着她。只因为在她的父亲把她带回去后的两个月后，皇嫣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双目已经失明了的她是怎么从遥远的北方Ｚ城跑到这边来的，我不知道她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不知道该怎么让时间重新来过，把那段肮脏的青春变得纯净。我只知道在看到浑身脏兮兮，眼神毫无焦距，蹲在我家门口不停地敲打着门喊我名字的皇嫣的时候，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溃不成堤。我只知道我将用我自己的青春去偿还那些对她的伤害，让她的世界恢复正常，让她重新走上自己正常的轨道。

　　去ＴＭＤ狗屁爱情！去ＴＭＤ狗屁金钱！去ＴＭＤ曾经的伤害吧！现在我想做的只是想要保护这个可怜的人儿。只是简单的不想在让她受伤害。

　　皇尚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正在给皇嫣做饭。她说过她最爱吃的就是家常便饭，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简简单单的味道。这些，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记得皇嫣的所有小习惯，曾经是为了接近她而铭记，现在是为了这段真正意义上的友情。

　　皇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特别安静，就像一个正常的温暖干净的女子，偶尔还会露出一丁点儿的微笑。哪怕不常有，也足以让皇尚同意我在皇嫣身边守着了。

　　等到皇嫣的眼睛已经好了的时候，她便离开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包括我。走得那么坚决且不留余地。我向皇尚告辞，他拿了一笔钱给我，但是我没有要。这在我人生的字典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我告诉他我如今所做的这些事，只是想要换他的一个承诺。一个他永生不会告诉皇嫣真相的承诺。

　　他答应了。因为这也是他希望我能够做到的。

　　我又回到了Ａ城。皇尚给我找了一份不算苦工资也算不错的工作。

　　我知道，只要皇嫣愿意，她有各种方法可以联系到我。

　　于是，在２０１２年十一国庆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在我还未开口前，对方说：“我好像看到他了……”